雅间内陈设清雅,正中摆着张紫檀木嵌螺钿茶台,四把官帽椅错落有致。东墙悬着幅墨竹图,笔触瘦劲如铁,旁设博古架,架上汝窑天青釉瓶里斜插几枝半枯的芦花。
地面铺着青灰色水磨方砖,砖缝里嵌着细细的金线。南墙角立着座鎏金自鸣钟,钟摆的滴答声与窗外隐约的市井喧哗形成奇妙的呼应。
整个雅间茶香幽微,光线柔和,唯有茶台左侧那扇缂丝屏风后,隐约露出半截锁着的紫铜账箱。
“这幅画……”天竞在墨竹图前驻足,目光掠过旁边那幅设色古雅的莲塘乳鸭图。她团扇轻抬,扇沿虚点画心处工笔细绘的禽鸟。
“好像还真是我画的。”天竞执扇的手依然稳当,扇沿却不经意压皱了袖口的海棠绣纹。她眼尾掠过画角那方模糊的印,声音里带着三分怀念七分戏谑:“绢丝是揭过三层的,青绿颜料里掺了蚌粉……这赝品倒比真迹还费工夫。”
“啧啧啧。”风铃儿望着那幅以假乱真的莲塘乳鸭图,抱臂轻笑,雁翎刀鞘不轻不重地磕在青砖地上。
“来,看茶。”天竞执起茶台上的朱泥西施壶,腕转如兰地斟出三盏琥珀色茶汤。她将首盏推向风铃儿,釉面与紫檀相触发出清响。
娇娇双手捧着那盏温热的茶,像只谨慎的小动物般低头小口啜饮。每啜一口都要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,被茶水润湿的唇角还沾着些许细碎茶沫。
风铃儿却只用三根手指拈着杯沿,任由青瓷茶盏在指尖悠悠旋转。澄澈的茶汤随着她的动作在盏中漾开圈圈涟漪,蒸腾的茶香雾气模糊了她若有所思的眉眼。
天竞素手执起第三盏茶,青瓷在她指间宛若莲瓣初绽。她并未立即品饮,反而借着氤氲茶烟仰首端详画作,目光似要穿透绢本上那些细微的皴擦点染。
"陈年宿墨的气息……"她忽然轻转杯盏,茶汤在光线下漾出琥珀色的涟漪。她眼底掠过星芒般的笑意,仿佛在茶香与墨韵的交织中,尝到了岁月沉淀的别样甘醇。
洛天依提着湘裙跨过门槛,青缎绣鞋轻盈地避开金砖接缝。她仰头望向多宝格顶层的缠枝纹锡罐,踮脚伸手时腕间银镯滑落至肘间,露出半截雪色。
乐正绫的云纹箭袖及时覆上她手腕,掌心温度透过薄纱传来。绛红腰带缀着的玉环轻轻撞在洛天依臂侧,发出清脆微响。
天竞执壶高冲低斟,青碧茶汤在白玉盖碗中回旋如春溪。她手腕轻振,头道茶汤便准准泼进影壁下的青瓷鱼藻纹承露盘。
“这儿还是在暗中搞赌庄吗?”她问得轻描淡写,第二道茶汤正泛起雪沫乳花。指尖推过茶海时,袖口金线绣的缠枝莲恰好擦过账箱锁孔。
“当然。”风铃儿抱臂倚着缂丝屏风,刀鞘"咔"地敲在紫铜账箱上,她指尖从屏风缝隙拈出半张押票,墨迹斑驳的"天地玄黄"四字在茶烟里若隐若现,“前几天的供奉还烫手呢。”
“哦~”天竞腕间微沉,第三道茶汤稳稳注满白玉杯。她眼尾扫过账箱锁孔,团扇在承露盘上方轻摇
她搁下茶盏起身,泥金裙裾在青砖上旋出流云纹。她执扇虚指内室方向,眼尾掠过风铃儿按在刀柄上的手:“走吧,去见识一下。”
“听说他们从西方那边搞来了些叫扑克牌的东西。”风铃儿说着从袖中摸出张硬纸片,边缘已泛毛边。她指尖一弹,纸牌在空中翻出红心图案。
“噗!”天竞猛地偏头喷出茶水,水珠溅湿了袖口云纹。她呛咳着放下茶盏,指尖慌乱地去拂衣襟上的水渍,眼睫上还挂着细碎茶沫。
“怎,怎么了?”风铃儿闻声立即转头,右手下意识按住刀柄。她微微睁大眼睛,声音里带着些许急促。
乐正绫执壶斟茶,青瓷壶嘴倾出琥珀色水线。“广府那边有一个叫北围的小村子,”她将茶盏推向风铃儿,“扑克牌就是从那里传进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