琅琊城。
从募兵起至今日,已经有十五万余进入校场大营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眼见快要住不下,李桃歌又在城中圈了几十亩地,当作兵营所用。
自从祭祖之后,李桃歌一反常态,大肆提拔旁系子弟,进入军伍和郡衙,之前的郡守和郡尉,已被请离琅琊,将李子舟升任郡守,李子游升为郡尉,如今的李氏祖地,已变成水泼不进的铁板一块。
郡衙内。
李桃歌坐在主位,李子舟坐在下首,两人面前名册堆积如山,还有几尺高的账簿,一个多时辰,二人屁股都没抬,闷头扎在公文中,处理着郡内大事小情。
这几日,李桃歌五更天便走出府门,来到郡衙与李子舟会面,无论暴雨还是狂风,雷打不动,李桃歌是快要步入上四境的修行者,倒是无所谓,可是李子舟当惯了纨绔子弟,忽然摁在案牍不许挪动,委实难受几天,不过适应之后,李子舟逐渐显露天分,又是在本地长大的公子哥儿,打理起公务越来越熟稔。
“侯爷,喝茶。”
李子舟端来茶水,放到案桌空余地方。
李桃歌嗯了一声,一饮而尽,活动活动筋骨,问道:“这些天,各州各县的百姓都挤入城中,再有为大营腾出一块空地,占了不少民居,虽然补了钱,也不如之前的房子住着舒适,百姓没少发牢骚吧?”
李子舟笑道:“牢骚是有,发一发,气就消了,侯爷是为了固守东线,他们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李桃歌感慨道:“道门十三经所书,治大国如烹小鲜,起初不懂老君深意,一个是做菜,一个是谋定江山,觉得烹小鲜怎可与治国相提并论?当自己有了一郡封地,才懂其中玄妙。两者共通之处,在于火候和佐料,确保小鱼均匀入味,同时不能频繁翻动,否则鱼皮易破,鱼肉易烂。治国亦是如此,火候第一,需兼顾各方差别,一旦火小火大,料多或者料少,会毁了这道菜。稳,乃是精髓中的精髓,做鱼忌讳猛火攻炒,治国忌讳朝令夕改。”
李子舟赞叹道:“侯爷所言极是,治大国而数变法,则民苦之。”
李桃歌沉思一阵,低声道:“怪不得父亲改动国策,会引来铺天盖地的弹劾。”
李子舟纠结片刻,说道:“有句话,听起来刺耳,但不得不提,所谓得世家者,得天下,得民心者,搏芳名。李相从世家袋子里取银取粮,逼迫他们交税,国库是充盈了,可得罪了世家豪绅,这相位,迟早要丢。”
李桃歌若有所思道:“你说的对,也不全对。有些道理,适用于昨日,不见得今日也好用。他们只见到兜中积余,却看不到天下间风云变幻,没有父亲的新国策,哪里来的钱粮抵御外敌。”
李子舟轻笑道:“像李相这样忧国忧民者,毕竟少之又少,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。”
李桃歌玩味道:“敢虎口夺食,大宁只有父亲一人,所以圣人把他擢升为右相,此乃帝王心术。”
李子舟怔住,缓了缓神,躬身道:“侯爷眼光长远,令人钦佩。”
李桃歌站起身,负手走出,笑道:“不是看得远,而是站得高。我去书院转转,你忙吧。”
站得高?
左脚踩在李相肩头,右脚踩在张燕云肩头,两座高山托举,所以才能看到天宫景象吗?
走入街中,目所能及之处,皆是白花花的银子,木头要钱,泥砖要钱,人力要钱,铁甲要钱,若非青苗打通商道,族人大力资助,谁能养得起一座雄城?
侯爷在街中步行,百姓热络打起招呼,李桃歌也没有半分架子,含笑致意。
初次见到李桃歌的外乡人,听闻这名年轻人就是青州侯,不免大吃一惊,谁家王侯这么随和?县令都要前呼后拥,有豪奴衙役开道,二品侯,就这么在街中闲逛?
迎着各色眼神,李桃歌走进东龙书院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