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暑气渐退。
木兮在院子挂起白纱帷,做了简易"影戏台"。
兰一臣剪了几片薄牛皮,涂色做成"竹将军"与"荷仙子",背后点一盏小灯,幕布上便出现晃动剪影,做了简单的皮影戏。
阿尧看得入神,小手拍呀拍;小风怕黑,缩在母亲怀里,却又忍不住偷看。
风栖竹一边轻晃孩子,一边旁白: "竹将军守了边关十年,回京那日,在荷塘遇见采莲的仙子……" 声音低软,带一点江南尾音。
最后,竹将军放下刀,与仙子并肩归隐,幕布上两只剪影合二为一。
阿尧"咿呀"一声,似在叫好;小风终于露出笑,伸手去抓幕布上的"竹"与"荷",却只抓到一把暖黄灯光。
白纱帷被木兮拉高,四角系在竹枝。兰一臣两指捏着薄牛皮"竹将军",腕子一抖——
"唰!"幕布上立刻映出挺拔剪影,长刀微扬,刀尖挑出一粒灯火,像要破幕而出。
阿尧"哇"地张开嘴,一颗乳牙"嗒"地磕在唇上,也顾不上疼,小手"啪啪"拍地。
风栖竹半跪在孩子身后,声音低软,却带着北地口音的拖腔:
"竹将军守关十年,刀口卷了刃,心里却卷着一截荷香……"
"荷"字被她念得绵长,像一缕丝线,把幕布上两个剪影慢慢缝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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幕后,兰一臣左手"荷仙子"微转,右手"竹将军"俯身——两片剪影在纱幕上重叠,灯光透过薄牛皮,竟显出淡彩:青与粉交融,像初夏第一朵荷被竹影揽住。
阿尧看得入迷,小手无意识抓住母亲衣角,指节用力到发白。
小风怕黑,把脸埋进母亲颈窝,却又忍不住回头,睫毛扫过风栖竹锁骨,带起细微痒意。她低头,用下巴蹭蹭儿子发顶,像猫科动物安抚幼崽。
影戏落幕,兰一臣"噗"地吹灭油灯。黑暗里,他准确找到风栖竹的手,十指相扣,掌心相贴,汗意与温度交融。
萤火从草丛升起,一粒绿光停在他睫毛上,映得瞳孔深处亦泛起星子。
风栖竹侧头,唇几乎贴着他耳廓,声音轻得像萤火振翅:
"竹将军,归隐了。"
兰一臣低笑,胸腔震动,回她一句:
"归隐到荷叶深处,再也不出来。"
夜深,戏台撤去,萤火点点。
兰一臣把两个孩子放进竹篮,提至廊下看星星。
风栖竹倚栏,低声哼起北地旧谣: "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……" 歌声随风远,萤火随歌舞。
阿尧小风眼皮打架,仍努力睁着,像要把星子刻进眸里。
兰一臣握住妻子的手,十指相扣——此刻,婚假尚长,岁月尚早; 而人间最静好的辰光, 不过"父母在侧,稚子绕膝,星月为伴"。
更深露重,阿尧小风已睡。
兰一臣一手一个,把软绵绵的小身体抱在臂弯,孩子口水落在他肩头,湿痕迅速被夏布吸收,留下一点温热盐味。
风栖竹提灯在前,灯光把母子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竹径上,像一幅移动的画。
她忽然回头,灯影里对他笑,眸中盛着萤火、星光,和尚未说出口的——
"余生很长,影戏才刚开场。"
然而,这样的静好没能持续太久。
亥时初,相府门环被拍得震天响。
木兮披衣狂奔,手里高举一盏风灯,灯罩"哗啦"晃出一道金线——是宫里司礼监的腰牌。
"丞相大人,陛下口谕:即刻入宫,紫宸殿面议。"
传旨的小黄门